情书（4）
杰克独自待了三天，奈布则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暴雨如注，他虚弱地躺在杰克怀里，身上盖着他的大衣。
腹部被枪弹穿出的伤还残留着呛人的硫磺味，但好在已不流血了。几分钟前，杰克将手术刀在火上烤红，然后仔细烙焦了那处伤口。这个止血手段虽然原始但异常有效——除了完全没把被治疗者当人看。奈布在这期间数次痛到昏厥，但每次都是刚要失去意识就被杰克粗暴地摇醒。
“别死在我面前！小先生，那会影响我接下来三天的胃口。”
不用杰克提醒，他就算被这魔鬼丢进锅里油炸最后一个动作也是掐着他脖子将他扯下来！但此刻奈布什么都做不了，伤后剧烈运动导致的大量失血又因淋雨而引发高烧，他的意识似乎已脱出了肉体，漂浮在防空洞顶端，注视着他的身体靠在那魔鬼怀里。杰克用大衣将他裹紧，自己只穿了件单薄且同样湿透的衬衫。
他看到杰克伸手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金色眼睛刹那间闪过焦虑，但马上他轻软地笑起来，突然俯身吻住了那具身体的嘴唇。
意识瞬间回到躯体，奈布拼尽全力地狠咬下去，杰克“咝”地抬头并作了个吞咽动作。奈布吐掉嘴里的血，听到那低沉的嗓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是叫醒装睡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屡试不爽。”
“混蛋……”奈布挣扎着想够自己的枪，他绝对要杀了这无耻的恶棍！但事实上他只在杰克怀里虚弱地动了几下，清明就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溃散。他在梦里也感到很困，濒死的倦意笼罩全身，意识再次漂浮起来。这回他看见杰克下了什么决心般将嘴凑在那具身体耳畔
“你听过睡前故事吗？”
杰克的声音很轻，但依旧让奈布觉得很吵。他想让他闭嘴却办不到，于是杰克顺理成章地接了下去。
“这些故事一般是这么开头的——从前有个八岁的男孩，他生在东伦敦，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他的家叫孤儿院。”杰克故意将语调咬的极富节奏感，然后他偏头看了看怀里人的反应。
“如果在听，动一下眼皮给我个回应。牧师才喜欢对着具尸体念念有词。”
奈布动了动眼皮，本意是叫他结束这个幼稚的童话，但杰克下句话却让他倏然回复了一点意识。
“那个男孩长着双金色眼睛，你可以管他叫杰克——很好，你有反应了。但那只是个代号，你还可以管他叫汤姆、托尼或者干脆叫‘喂’，名字无关紧要。”杰克不再看他，他的眼睛盯着防空洞顶端。
“这个八岁的杰克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老不死，我向你发誓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他是你最虔诚的信徒，把你哄人的《圣经》弄的倒背如流，他没有名字，但见过的人都说他长得像个小路西斐尔——你的光耀晨星。你自己知道他虔诚到了什么地步，日复一日地相信你，赞美你，他偷偷用你身边那群长着翅膀的玩意为认识的每一个人命名，拉斐尔、沙利叶，甚至那个经常克扣他们面包的女院长，他都相信那是一个加百列。”杰克的语速渐快，但感情没什么起伏，就像每个复述别人故事的人一样。“他倒没自封路西斐尔，而是总对别人说，叫我杰克，杰克就好——”杰克突然低头问怀里的人“你猜猜为什么？”
“孤儿院每个人都没名字，他们整天被‘喂’来‘喂’去，而有那么一天，这个被老不死洗了脑的蠢货听到两个男人在背后喊‘hijack！’——哦！第一次有人叫了他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于是他就自称jack了。”
“杰克！”奈布猛地醒了过来，他几乎能听到杰克低哑又放肆的纵声大笑。而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夜空晴好，窗前低垂着轮圆满的月亮。
三天，他已经三天没见到杰克了，自从莉莉丝出现后，杰克就再也没来过他的宿舍。字条高低错落着贴满他的房间，已有些陈旧的迹象，稍微卷起的边缘让它们仿佛一个个点不圆的逗号。
奈布在床上发了会呆，突然他一骨碌起身，随手抓起件兜帽套上。让那个什么丝见鬼去吧！他又不是不清楚杰克，强占有欲加鬼话连篇，长期为艾伦吃醋就编出个莫须有的女人来回敬自己，去他的矢车菊蓝眼睛！他竟又为这混蛋上了三天的当！想见杰克一面的愿望从没像今晚这样强烈。宿舍门已经上锁，于是他轻捷地从窗户翻了出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监管者宿舍同样落了锁，奈布掣出弯刀开始攀墙——这对他来讲不成难度，就像只真正伶俐的松鼠一样，奈布转眼功夫已到杰克窗口。就在他准备翻窗而入时，却被里面的声音阻住了动作。
“杰克，我真搞不懂你这样到底算什么！”一个克制着咆哮的尖利男声。奈布愣了一下，他听出这是那个红发小丑。
“搞不懂就自己去补脑子，我也没有让你聪明起来的方法。”
“你他妈闭嘴！”小丑愤怒地捶了拳墙壁“我有权力知道你脖子顶着的那玩意儿到底在想什么！三天了！你就跟个待嫁娘们儿似的窝屋里，本该你的工作全他妈我代的，现在什么时候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
“个屁！”小丑的声音骤然拔高“别告诉我就因为你的莉莉丝小baby，寡妇新丧也没你这么作的！”
“裘克，请你滚出去。”
“滚出去！噢，就为了一个莉莉丝你竟舍得让我滚出去~”裘克捏起嗓子模仿起一种相当恶心的语调“我知道那个莉莉丝！蓝眼睛妞儿，热情奔放又粘人。但你现在不是另有新欢了吗？那个小士兵，一样的蓝眼睛，啊~人家只是不如你的莉莉丝那么open！”
指刀犀利的摩擦声骤起，在黑夜里划出令人牙酸的锐响。裘克的电锯轻易挡下这一击，小丑狂放的笑声在室内外咯咯作响，奈布安静地听完整场对话，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里，流畅，平稳，一丝不苟。他自己都诧异于自己的反应。或许那只是作为一名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存留下的，战士的本能。就算灵魂刹那间被抽干，这种过硬的本能也足够他不失尊严地离开任何残酷的战场。
莉莉丝，亚当第一任妻子，后自甘堕落为游荡于夜晚的恶魔。在一些传说中，莉莉丝是陪伴路西法同下地狱的女人。
——————————————————————————————
啊……我更的字数越来越少了。但这章信息量大啊！（我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拖出去鞭尸）
评论(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