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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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布愣住了。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杰克摘下面具，他的目光清澈剔透，像雾都难得一见的阳光，流动着情人间独有的温柔。
雪簌簌地落着，铺满两人肩头。奈布依稀想起来，他曾想从零开始，学习给这人写一封文笔流畅的情书。那天杰克吃醋地咬住他的嘴唇，他对他吐露了想在圣诞节前完成这项工作的愿望。但他没告诉杰克那是因为他喜欢雪。他也没告诉杰克，那是因为他还记得他说过，纷飞的大雪，像情书。
奈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杰克抱在怀里的，杰克左手不方便，便用右环住年轻人的腰，碍事的面具已被扔在地上，他有点狡黠地向奈布一笑
“小先生，想听睡前故事吗？”
熟悉的玫瑰花香令人晕眩，属于恋人间的紧拥更让他控制不住地发软。奈布持刀的手滑落在身边，神志却挣扎着提醒他，防止这开膛手又一次故伎重演！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像他同样已无法说清对这个人的思念。作为一名优秀雇佣兵，迅速适应环境是他的本能。奈布习惯了孤独，习惯了隐忍，却唯独没有习惯看不到杰克。他甚至根本没想过会再也看不到他。当那个红发小丑尖笑着说出“他死了”的时候，奈布狠狠地反击“我告诉你疯子，那不可能！”
他本是抱着同死的念头，却再次见到如此像自己恋人的杰克，他用淡金色眼睛向他微笑，他身上有好闻的玫瑰味道，他就在他怀里，如此真实。
奈布点点头。他透过杰克的大衣看见外面的雪，今天是圣诞夜，满世界飞舞银白。他感到杰克将他往怀里搂紧了些，低沉的声音就像雪中静谧的月光。
现在，我们随着杰克将整个故事重讲一遍。
杰克扔掉了那本字典，世界上没有一个小孩子会通过这种方式识字。杰克计划的很好，在帮奈布掌握基本名词后，他会从简单句开始，逐渐教他怎样习作。他又抽掉了奈布手里的笔，心急的小松鼠，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像你不能在完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就忙着一见钟情。”
“别太自恋，那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实在有点像……”
杰克扑上去咬住那张总吐出不中听句子的嘴，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讨厌那个老不死的信徒！稍一发狠，杰克满意地尝到了舌尖溢出的点点猩甜。但没想到奈布下一句话就令他几乎气背过去。
“但我真的想在圣诞节前完成这项工作。”
“为什么非要圣诞节？又跟你的信仰有关系？”
如果奈布当时看杰克的眼睛，就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深深的挫败感。杰克狠狠蹂躏着嘴里那片薄唇，他感到奈布哄小孩般顺着自己的头发。
该死！该死的松鼠！那老不死究竟比我好在哪里？竟值得你从零开始学习以前毫无概念的东西！圣诞节！哦，老不死诞生的日子，他难道是想在那天给上帝或那什么艾伦抄写圣经？他烦躁地将十字架向奈布背后一扔。
杰克几乎想放弃教他识字的念头，他感到自己就像个吃醋的妒妇。连词成句环节，杰克满含恶意地哗啦一下打开衣柜，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到那只松鼠吓了一跳的表情。
“这么多……吗？”
“不会比你想象的更困难，圣诞节先生。”杰克酸溜溜地咬出最后一个称呼，但奈布没什么反应，他只得没好气地照书堆比划一下“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
爱记不记，记不住更好。
虽然当他拿起本《鹅妈妈童谣》检测时，发现他的奈布记忆力可真好……杰克吹了声口哨，向上帝所在位置翻了个白眼。
快十一月时，奈布在一局游戏开场前突然给自己塞了封信。杰克心情复杂地打开，他知道那很可能是抄写的《圣经》或赞美诗，但当他看到那里面的内容是篇堪称“天真可爱”的告白时，面具就笑掉在了地上。
哈哈……这松鼠居然跟老不死说我爱你，那老东西非气的不顾一把年纪从十字架上跳下来哈哈哈哈……但笑着笑着，杰克就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奈布可从没给自己写过I love you。
哎，邪不压正，魔鬼到底没法跟上帝抗衡。
但魔鬼有魔鬼的解决办法。杰克一边心理阴暗地往巡视者嘴里塞肥皂一边想着他的魔鬼解决方案。
巧的很，莉莉丝的死讯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链子。
杰克对那链子作痛不欲生状地发呆，巡视者摆脱了肥皂后立刻用玫瑰花来重新开胃。很好很好，那松鼠过来了，杰克先生内心拼命念着些作者都羞于写出来恶心大家的台词，大致就是他的恋人怎么抛弃了他移情别恋一个老男人，而他只能孤零零地对着条链子怀念他死掉的莉莉丝……总之最后他悲痛的表情已十分逼真，他就带着这种毫不掺假的表情喃喃自语
“快二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最后也只给我留下了她的项链……狠心的小东西。”
大家都知道，杰克先生这番表演大获成功，奈布就算再克制，那双蓝眼睛里的失落也出卖了自己的情绪。杰克满意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心情好的想唱那支活泼的《四小天鹅》。
“让我独自待一会，好吗？”杰克愉悦地吻了一下奈布脸侧，将他轻轻推出房间——再晚一步这魔鬼可就忍不住要大笑出声了。
奈布走了，当杰克重新平静下来后，深深的失落和空虚却再次充满了他的心头。
他曾是让苏格兰场闻风丧胆的开膛手，那时他的乐趣很多，烤点心、读书、音乐、活体解剖妓女……他样样做的兴致盎然，但他并不真正快乐。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不快乐，尽管他总是在微笑，那些贵族小姐太太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她们认为他“聪明又可爱”。杰克知道，如果自己愿意，能轻易娶到任何一个侯爵以下的小姐作妻子，他会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家。但他并不愿意，他宁愿做浓雾中见不得光的开膛手，他对那些苍老的妓女怀有异样复杂的感情，只有一刀一刀切开她们的体腔时，似乎才能感到自己是真正在活着。
而不是一具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直到奈布闯入他的生活，他热情、勇敢，还有一双仿佛被上帝亲吻过的蓝眼睛，它们虔诚而平静，暴怒时又像冷冽的火光——干净的仿佛最初的自己。他生生刺破了他的黑暗，让他感到愤怒和疼痛。
他不惜层层设计地害了他，但直到最后那个小士兵都没有出现绝望，他正视着本应大获全胜的自己说“杰克，其实你很可怜。”
那一瞬间，他被剥落的体无完肤。他试过用惯用手法最后诱惑他再向地狱边缘靠近一步，但没想到被那人反骗回来。杰克承认，当奈布闭着眼微笑说“杰克，我也喜欢你”时，他麻痹已久的心可能突然真切地跳动了一下。
尽管下一秒就被揍的落花流水……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拥有这个人。在那处破旧的防空洞里，面对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奈布，他第一次为另一个人感到焦灼。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他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那双蓝眼睛都不能就这样闭上！情急之下他居然试着讲起了自己的过去——他发誓一辈子都只能深埋在黑暗里的过去，就这样为让奈布保持清醒而讲了出来。那些阴暗潮湿最见不得光的日子，那些撕开后脓血横流疼痛不已的伤口，他就那样抱着他，静静地，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尽管最后，他重新让自己变得遍体鳞伤。
奈布不知用哪儿来的力气回抱了他，他清澈的眼睛深深注视进自己脆弱不堪的灵魂，杰克在那两片年轻的唇凑过来时无力地推拒了一下
“奈布，请不要给我任何救赎。”
那时他可真是勇敢呵，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吻在了自己脖颈上，杰克听见年轻人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不，我只想陪你看看那座城毁灭的样子。”
没有上帝，没有审判，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一个肯陪伴自己的人。他聆听了自己全部过往，他愿意和自己一起迎接索多玛降临的神罚。杰克吻了那具身体，像儿时等雪变成糖的小杰克虔诚地亲吻上帝的《圣经》。奈布展开整个身体接纳了他，年轻人有可能是第一次，但他用自己的热情弥补了羞涩。杰克则从不知道这种事原来可以像这样不带情欲却又情不自禁。他在那一刻感到了真正的快乐，没有兴奋也没有激动，只有不可思议的宁静，他将那具年轻的身体拥进怀里，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定和满足。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它如此陌生却突如其来，以无比澄澈的姿态赐予了他一次新生。
奈布伏在他身上时轻声道，答应我，杰克。别再给人开膛了，那不是爱的正确表达。
原来，刚刚那种感觉的名字是爱情。
杰克轻吻着那人的脸颊，从耳朵一路啄到唇上，久久地定格。那样漫长，像是一生。他微笑起来，褪去了假面后他第一次真正地微笑起来。
好的，我答应你，蓝眼睛的小先生。
没人比杰克更在乎他蓝眼睛的小先生，是他唤醒了他活着的力量。他用拥抱告诉他什么是温暖，用吻告诉他什么是爱。所以当杰克发现自己的小先生原来更爱上帝时，他痛苦的几乎不能自已。
老不死，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你的信徒，他们全身心地膜拜你，依赖你，他们从早到晚地为你唱起圣歌，教堂彻夜为你点着蜡烛。但我只有一个奈布，在他之前我不曾活，在他之后我不愿活，我只愿有这么一个奈布，你居然也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杰克咬牙骂天主凶手。但他攥起的双拳终是又松开，他有些无力地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圣诞节……那毕竟是奈布的愿望。只要是他的愿望，杰克就没法拒绝，就算他是为了上帝，杰克也必须帮他完成，他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他毕竟只喜欢过这么一个奈布。
他的小先生——尽管杰克总喜欢叫他小松鼠、小先生，但他已经成年了。成年人大脑跟孩童不一样，杰克知道，如果按常规方法，奈布根本不可能在圣诞节那天完成熟练识字的愿望。想实现这个目标，他需要一个奇迹。
杰克用整整一天的时间将自己关在书房，夜幕时分，他构思出了这个奇迹。是的，那或许真的会是奇迹，但前提是他敢放手赌一把。
赌注是奈布对自己的感情。
杰克十指撑头，许久，嘴角静静勾起个习惯的笑，寂寞如刀。
好吧，邪不压正。上帝面前，魔鬼总是要做出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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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章能轻松大结局，结果又一次低估了自己说废话的能力……绝望ing
放心，下面都会一路飙甜……嗯，也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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