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寒

一头不说鬼话的好狐狸

情书(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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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 the Ripper,开膛手的字号,奈布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杰克用亲吻般的姿态在他耳边一字一字念出的。他那时离自己那样近,却满心要置他于死地的恨意。而现在,他们的距离可能是海角天涯。但奈布知道,无论在哪里,那都是他的恋人,是他唯一的心上人。

他爱他。

奈布抚摸着纸上鲜红的Ripper,上次因这个称号,自己被骗的一败涂地;那么这一次,会不会又是你早为我设下的一个骗局?

你为我留下了巡视者,在房里洒满了玫瑰香,你知道当你消失时,我肯定会发了疯地满世界寻找。现在我按你的线索找到了这里,看到了你扔下的一地的纸张——杰克,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奈布蹲下身,他一张一张捡起散落的稿纸,上面的笔迹并不相同,但都出自杰克,他知道。地上的捡完他开始捡拾书桌上的,这时奈布发现桌角堆叠着几摞纸条,码好后用夹子固定的非常工整。奈布好奇地翻开一张,上面只写了一个词组“cipher machine”(密码机)

下面每张都写着一个单词或词组,Emergence exit(逃生门)、 gallows(绞刑架)、basement(地下室)……字迹完全不同于Ripper的潦草,而像个最规矩的小学生。一个月前杰克就用这种笔迹,将那些识字纸条贴满了自己房间每一样物品。

纸条一共四摞。奈布算了算,之前教他识字时,平均三天更新一次字条。自莉莉丝出现后,他有三天没见杰克,加上双监管的一周共十一天。十一天,四摞字条,说明杰克从来没停止这项工作,即便在自己说出“我不会再学了”后,杰克依旧在坚持更新这些单词,直到他被园主带走的前一天……奈布去拿第四摞纸条,把它翻到底部,尽管竭力控制着手的颤抖,但他仍试了两次才完成这个简单动作。果然,第四摞纸条的最后几张,字迹开始变得潦草,仿佛杰克要赶在某件不可抗事件发生前赶快写完这些单词,即使知道它们可能再也派不上用场。

那天,自己是不是揪着杰克衣领质问“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他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握着自己手腕,整个人像一个轻柔又恍惚的梦。

奈布无意识地攥紧手里的字条,眼前闪过一连串纵断的残像。杰克握着那条项链哀伤地微笑,他在监管者的监视下将猎物残忍地开膛,他疯狂地在稿纸上划下Ripper,他一刀洞穿自己时眼里深重的绝望……最后是杰克独自坐在书桌前,月光映照着纷飞的大雪,他一张一张写着裁好的纸条。

“不……别这样……”奈布眼睛酸涩的厉害,低头吻上手里无知觉的字条时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痛哭一场的愿望。他将脸用力埋在书桌上,木头因主人长年伏案也染上了清淡的玫瑰花香。

杰克,你到底会在哪?

不管有意义还是无意义,我只想要你回来再看我一眼。

 

奈布再次来到了裘克房间,在那之前他已将杰克所有稿纸都收好——它们足有三个弹仓那么厚,拿在手里很有些分量。奈布将它们跟那四摞字条放在一起,搬到了自己宿舍。

奈布知道,想真正找到杰克,小丑是重要线索。他从杰克房间出来时已理清了自己掌握资料的前因后果:如果这一切真是杰克事先安排好的,那他将自己引到书房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发现那一地散落的稿纸。他在整理时已发现稿纸字迹可分为三种,一种规矩工整如小学生,是杰克教自己的识字笔迹;一种飘逸空灵,是杰克正常笔迹;第三种狂放潦草,是杰克作为Ripper时才会出现的笔迹。三种比例不同,越往房间深处,Ripper笔迹出现的概率就越大,有时一张纸上还会同时出现两种或三种笔迹,布局激烈的像是在撕扯和斗争。就像三个不同的人叫嚣着在争抢那具身体的主导权。

如果真是这样,杰克之前突然恢复开膛手法,是因为Ripper的部分占据了他的意识吗?还是他在其他监管的监视下,不得已必须用这种极端手法满足某种规则的需要?

再往前就是莉莉丝的出现了。那个小丑说杰克因莉莉丝之死将自己在屋里连续关了三天,第四天他来探望生病的自己,然后就突然变回了开膛手,那么杰克的状态会不会也跟莉莉丝的死亡有关?奈布对这个猜想皱了下眉,为一个姑娘竟疯狂到想杀人发泄的地步,这可太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杰克了。

杰克从不是个单纯为泄愤而泄愤的人,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纯粹的肢体暴力无法带给他半点快感。

如果排除掉莉莉丝的因素,那这一切都是杰克有意安排的结果。他可能选择不了被园主带走这个事实,但在那之前,他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线索,他想极力让自己知道点什么。包括他的稿纸,也包括他反复提起的“没有意义。”

于是奈布想起那个小丑的话,我的杰克会死,是因为“只有他是有意义的。”他当时就感到这句话莫名耳熟,以至在那个瞬间,他差点怀疑眼前的人是被杰克灵魂附体。

现在想来,那句话很有可能就是杰克教给小丑的——如果不是他说“杰克死了”,奈布也不会立刻发疯地找他,也就不会打开那个堆满稿纸的书房!

所以,红发小丑也是杰克局内一环,而且应该是重要一环,那个疯子知道的信息,绝对不止上回告诉自己的那么一丁点。

此刻,奈布再次站到了裘克面前,小丑正背对他擦手里的电锯,他转头看见刚才的松鼠,僵硬的狂笑假面又向耳根咧了咧。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死变态的小甜心。”

裘克很干脆地承认了那话确实是杰克教的,在奈布跟他谈话的两个小时里,一个半小时都在听他骂杰克。那种骂法亲切又直接,翻来覆去的意思就是他迫切想跟杰克的母亲和祖母发生肉体恋爱关系。在剩下的半小时里,奈布总算听到小丑提供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在半个月前,杰克曾主动向园主请求加强自己。

“加强?那是什么?”

“小松鼠,你家变态的胜率在监管者里一直垫底,你觉得按他的自尊,他受得了吗?”裘克将电锯扛在肩上,随口跟着摇滚发出几个似唱似嚎的音调“所以呢~他提出加强杀人技能,懂吗?我们之前没人做过加强,传说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小丑再次咯咯笑起来“比如——死亡?真是个疯子!我爱他!”

有意义的杰克会死,没意义的杰克才会活下来。杰克想让自己变强的决心,原来已胜过了一切意义吗?

杰克的意义……奈布看向窗外,雪下的不紧不慢。他看到那个孩子气地舔了雪的杰克,面对自己“你这么任性是怎么活到现在”时理直气壮地答“因为有你管着。”

“好极了,在我之前呢?”

“那不算活着。”

所以那个没有意义的杰克,只存在于认识自己之前。那时的他没有温度,也意识不到爱恨,只有对杀戮美最纯粹的追求。

那是最强大的杀手。他不受任何束缚,人间的规则,上帝的规则,当然也包括爱情的规则。

但现在,他不是了。爱情为杰克注入了意义,他开始考虑恋人的感受,像所有恋爱中的普通人一样,开始认真地体会什么叫活着——于是,美消失了。他的刀再也创造不出极致的杀戮美,划伤人体仅仅为了完成游戏任务。这样的杰克,不再是雾都开膛手,那个魅影般的Ripper。他仅仅是自己的恋人,于是在被园主带走的前一晚,他还要为自己写那完全无用的字条;于是现在,即便亲耳听到有意义的杰克“会死”,自己还是这样不顾一切地执意寻找。

他们同时在彼此的世界里注入了意义。

奈布离开监管者宿舍时,雪下的正好。无数轻盈的,柔软的絮语从天到地,奈布仰起头,雪花落到他的眼睫上,落到他唇边,他伸出舌尖让一朵雪花渐渐融化,融化成情书里一个未能完成的句号。

他现在就把它完成。

奈布打开了衣柜,层层堆砌的书高过他的头顶。杰克说,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诗歌、文章、戏曲、小说;童话、名著、历史、哲学……桌上是一本字典,字典旁是他爱的《莎乐美》。

奈布不相信那最后一天还坚持写字条的杰克会觉得加强比意义更重要。他们经历了极致的恨与爱才走到现在,他坚信世上没什么能把他与这人分开,怀疑、背叛甚至于死亡。奈布抚摸着稿纸上鲜红的Ripper,那是杰克专为自己留下的线索,那些笔画凌乱的痛苦。

我知道,你不会就这样失去你的意义。

他看着那一摞堆叠的稿纸,对着上面第一个单词,翻开了桌上已落了些灰尘的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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